秋是漫山遍野的金红的枫。
死则是落下的一片叶,悄悄的,好像已被吸干抽尽,经脉便像退潮的乱石般浮现,转眼间却又像老人的手一般变黄枯槁。汁液已经蒸发干净,整片叶便又轻又薄,又脆生生的,极度易碎,像濒临灭绝的蝶的翅,像初恋者的耳语,总是转瞬就随了风,于是也找不再见,仿佛生命也随之变轻。
雨也停,风也渐息,气也凉,秋意也浓。碎石被年月磨去了棱角,铺成蜿蜒的路,人便沿着这路信步而去。天狗呢?天狗有路也没有路。
一丛宁静的林,一处深院的宅。正躺在这簇簇的金叶胡乱铺成的地毯上的,是个一如既往地裹着和服的女子。看起来只是普通地睡着了。仿佛这一天早就预备好了,她的一生便横陈在此,淡雅如凌霄花,模样仍如生前的少女那般鲜艳。但是她已三十岁;以人类之躯而言,很难说还很年轻了。她手上还抱了一部未完的书,恰是一半有字一半无字,承载更多的是思念。
早慧易夭。过目不忘的历史学者,年轻的史记编撰者,御阿礼之子,那是她的头衔,身份,使命,契约,如此种种。
那唯独不是她。不过,她又是什么呢。是装在壳里的灵魂吗?是书写着文字的活的卷轴吗?是永远站在绝对中立的立场吗?是事后不久就被遗忘、在世间匆匆一瞥的蚍蜉吗?
但她面临的希望就要结束;她的生命走到了终焉;她终于就要死去了。
“终于”。多么残忍而饱含感情的用词,让死亡也涂满了最饱和的色彩。就如今天她的生命消逝一样,一切的一切也都会消散,没有什么东西会真的永恒。时间会流逝,历史会更迭,我们会衰老,堆积如山的财富终将归于虚无,白纸黑字的记载终将化作飞灰,流过大脑的信息也会被磨砺得一个符号也不剩。纵使是蓬莱人和阎魔也无法逃脱这样的命运。
恐惧死亡和渴望永生的我,已经和死神做了一笔交易。总的来说,大概还是划算的吧。

终焉的凋零之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