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愚者

0 愚者 超立方 Yume
1 魔术师 金刚石 Black for White
2 女祭司 绿松石 White for Black
6 恋人 石英石 Silent Love
8 力量 血石 Last Emperor
10 命运之轮 黄水晶 Wheel of Life
13 死亡 紫水晶 Fallen
15 恶魔 蓝宝石 Pandora
18 月亮 月长石 Iron Moon
21 世界 黄玉 Stardust Parade
==============================================
0 愚者 超立方 Yume
已经完全失落了关于这里的记忆。就如,这是遗忘的森林一般。
因为当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处这里的居所了。
因为意识到这一点,所以脑中仿佛出现的念头是自己在此处旅行。
自己有带着行李、同同伴在一处吗?
不,完全想不起来。
但是隐约听得见悠扬的笛声和零零碎碎的伴奏的鼓点。
笛声并不十分美妙,乃至有些丑陋。有时甚至粗野得如同野兽的嘶吼,有时音程不谐而夹杂着混乱。本应是令人从本能警惕的东西,我摇了摇头。
但我的脑海中却自发地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笛声的来源,说不定是这世界真正的“起源”才对。是对表层世界隐藏着的核。是庞大宇宙的虚空。是与一切色彩的混杂。是时间的起源与终结。
它包含着巨大的信息量,正如它什么也没有。
我应该逃跑吗?或许这是我作为人类,对未知的本能恐惧。
完全不知道出口在何处。
不,或许再睡一觉就能回到记忆之前的世界。
但在这微妙的一瞬,我改变了想法。
我整理了随身携带的物品。我的旅行就要继续了。
1 魔术师 金刚石 Black for White
我第一个拜访的是一位白发的贤者。
贤者的年纪看起来已经颇老,也许已经活了上千岁也说不定。
其居所是一座洁白的塔楼,位于宁静如镜的湖中小岛。
在这座小岛的表面,一年四季都盛放着淡紫和淡粉的小花,各种叫得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花争奇斗艳,铺成令人头晕目眩的花海。
但是并没有其魔术师能称上“生物”的东西。要说的话,就是偶尔有妖精在其间飞舞吧。透明的小翅膀无声地振动着,像是在渴求着故事。
我拾级而上,爬上高塔。
魔术师对我这不速之客并没有防备。见到我的来访也没有惊讶。
“有趣的来访者,请坐吧。”魔术师说,“但是在这里不用逗留太久,这里的一切都是幻象。”
魔术师优雅地呷了一口柠檬片煮的红茶。应该没有加糖。
魔术师拂了拂袖子,让阳光照进高塔的窗户。阳光的枝束像穿透空气的阻拦一般打在魔术师的头发上。虹色的折射像是从杯子里溢满一般争相迸发。
我嗅着空气中花混杂的芬芳。如果这是梦的话,嗅觉该不会如此真实。
“你为什么在这里?从不离开这座塔,不无聊吗?还是说,在这里等待什么人?”
“不无聊。”魔术师微笑,“我在这里观测整个世界。”
“那么,你修习什么魔术呢?”
“什么都有,主要是观测世界的魔术。世界像一卷画纸在我的面前展开,供我阅读其上一切细微的内容。”
“你爱世人吗?还是说,你爱的是一个具体的什么人?”
魔术师停了下来,反问道:“什么是爱呢?”
“奉献,牺牲,怜悯,怀念。”
我吃力地念着这些我并无实感的词汇。或许是因为记忆的丢失,我一点也想不起来关于“爱”的体验。
魔术师的脸上再次浮现起微笑来,随后摇了摇头。
“只是出于自己的好奇心而给予对方帮助,算作是爱吗?”
我犹豫了。
“不,不算吧。——不,果然我还是不知道。”
“你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吧。虽然我挺希望你能多待在这里一会儿,可以陪我解解闷。可就算是依赖这里的花,也没有蜂蜜可吃。”
我直觉觉得魔术师在撒谎。对魔术师来说,我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人。像我这样的,魔术师一定已经见得太多了。我的经历也许撑不起一本书,满打满算只能写成一篇文章,而且很多段落都毫无意思。对魔术师来说或许是一目了然的存在吧。
也许后半句没有撒谎。要不然的话,谁会不往柠檬红茶里加进蜂蜜呢。
不过我还是接受了魔术师的忠告。
要想明白这些事情,继续旅行果然是必须的吧。
我向魔术师道了别,去寻找属于我的故事了。
2 女祭司 绿松石 White for Black
和遇见魔术师时的有备而来相比,遇见女祭司就显得稍微有些突然了。
我无意中闯入了一座祭坛。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彼时女祭司正在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自己的工作。
她将最后一种材料——橄榄枝,编入施行祭典所需的杖里去。
一百零七种树枝编成的杖,每一种都需由她身为处女的手亲自采摘。在每次采摘之前,需要先默念神谕。然后等待植物苏醒,这时再虔诚地向被采摘的植物征求意见,直到征得植物的许可后方可采摘下一枝的量,不可多,否则会被植物视为背信弃义。也不可少,否则植物会觉得被辜负了心意。之后要向植物道歉。如果植物不愿意被采摘,也必须轻声细语对其道歉。然后默念神谕,助其继续安眠后,方可离去。
这样的工作,非最纯洁最虔诚的人不能胜任。
但我见到女祭司的时刻又实在是不巧。也许再晚一会儿就见不到了。
总之,我没能来得及和她说上任何话。
那时是女祭司在施行最后一次祭典。我不应当也不能打断这样的活动。
我见到了女祭司神圣庄严的胴体,好似满月光辉的照耀下,独角兽的皮毛。
月光在女祭司的周身织起一件细致的银袍,比她平素穿的那件更加华丽闪亮。
我见到了女祭司盈盈欲滴的瞳仁,像秋露浸润过的紫葡萄。
我见到了女祭司黝黑如乌木剑的长发,剑端聚集着引发奇迹的神力。
我见到了女祭司如提琴般圆润的曲线,颤抖着发出的声响有如天籁。
我见到了女祭司如甜瓜般隆起的胸部,如河边垂柳般纤细的腰身,如林中小鹿般健美的双腿。
女祭司的完美令星辉也为之失色,令我难以直视。众长老都说,只有这样的女祭司,才配被选中成为最完美的祭品。
等等。祭品?
是了。在儿童齐声的朗诵中,女祭司被选中成为献予神的祭品。
献祭的工作将由她亲自完成。
此时此刻的女祭司,会怎样想呢。
在“帷幕”的后面,是属于神的居所。
如果跨越了那一步的话,迎接她的又会是什么。
神是善良的吗。神是中立的吗。神是温柔的吗。神是虔诚的吗。神是什么。神会回应吗。神……
仅仅作为人类之躯,女祭司有权拥有、支配和赠予的一切都是什么呢。
作为处女的贞洁,作为信徒的虔诚,作为贤者的智慧……无论要求的是什么,将一切全心全意地奉上,够么?
如果是那样,仅仅是一个人类的奉献也太少。
当人试图从神的手中获取偶然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暴露了人类的贪心。
这贪心不是女祭司的。不,或许也是。
试图以少的代价来换取多的收获,这到底是人类的理性呢,还是最容易被命中的弱点呢。
自幼就被培养成最忠实的信徒的她,始终作为神的代言者的她,即将在此做出最大牺牲的她,将会戴上荆棘的头冠以堂而皇之的罪名堕入地狱的她,将被遗忘而堕入幻想的她……这许许多多个她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她曾有哪怕一瞬为作为人类的自己活过吗?
但是,“自己”又是什么呢?
她被载入圣徒的名册,或被载入罪人的名册。
好像这几个字就代表了人的一切或是一生。
祭典完毕之后,我随着渐渐散去的众人,信步走向了下一个方向。
6 恋人 石英石 Silent Love
我听说,魔术师与女祭司是一对恋人。
这句话是听一个路过的人说的,我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只好用“我听说”开头了。
那是从祭坛那里离开以后,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迎面遇上一个自称是我的旧友的人。
的确看起来很面熟,但我完全想不起来是谁。
记忆朦朦胧胧就像覆盖湖面的雾。我狐疑地盯着对方的面庞,试着搜索记忆里的称呼,但是终于没有开口。
对方看起来略微有点失望。我想等我的名字被叫出口。事实上,就连我的名字我也不记得了。即使被叫错的话,也是无法确认的吧。倒不如说这种情形是可预期的。
但对方还是开了口:“我听说,魔术师与女祭司是一对恋人。”
我不知道这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这是因为对方是否想要暗示我些什么。我试图回忆魔术师的身姿,那贤者的性征是如此模糊,以至于几乎无法感受到其性别。怎么想都不像是存在一个恋人——或至少是一个牵挂的样子。而女祭司则理应是神的从者,是将一切信仰和爱献给神的人。不要说魔术师这样的渎神者,就算是成为了普通人的恋人,也不会被容忍。像这样的祭品已经不再可口,神又怎么会享用她呢?
但无论怎样,这种程度的消息也轮不到我的质疑。那么就坦然接受吧。
对方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是想要暗示或明示我什么吗?正如其所说仅仅是那样吗?
对方缓缓地走近我,长时间凝视我的面庞。然后,将一只食指轻轻点在我的右手手心里。
“你太大胆了!”我说,便把手甩开。
但我转念一想,也许对方正是我的恋人。
至于我到底是否有过恋人,我却不记得了。多半是没有。就算是有,因为我实际上并不明白“恋人”是什么意思,所以也可以视为没有。
对方眼中忧郁的阴翳被迷惑逐渐笼罩。
我想,假如我的恋人也来到这里,多半也不记得我了。对方对于恋人的寻找却如此执着,一种悲悯不由得自我心中油然而生。
在这份悲悯的驱动下,即使我并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也不忍心就将对方独自一人丢弃在这荒野之处。也许对方逢人就问恋人的踪迹,然后无数次碰壁。也许没有人会理会一个毫无理由就反复地游荡着寻找恋人的陌生人。
我便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我们可以一起上路。”
对方的眼中泛出光来。显出很高兴的样子。
对于这么做的危险,我并非全无所知。但直觉还是驱使我坚定了自己的念头。
“那么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恋人了。我的意思是,就同魔术师与女祭司是恋人一样。”
所以,为了方便起见,在以后的故事中,我会把这个人称作我的恋人。
8 力量 血石 Last Emperor
恋人和我在森林中发现了一片被烧焦的土地。看起来好像是不久前刚刚被闪电劈过的样子。当时这里的植物一定很痛吧。
恋人捡起一块石头对着这里扒拉了一会儿。土地被松动了,露出一个小小的入口,看起来像是山洞的样子。
“找到旅店之前,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连续的风餐露宿使我们看起来满面风霜。无论是恋人还是我,看起来都已经很疲惫了。不过其实我不知道在这里的国度使用什么样的货币,即使知道了,我也没有那种货币。就算找到了旅店也没法居住的样子。不过也许恋人会有办法。就算我这么想,也不能把期待说出口。
幸运的是,洞穴保存得很完整,由于刚刚露出洞口,还没有来得及被危险的野兽所占据,也不像是随时会坍塌的样子。何况水源也很清澈。我们休息片刻以后,我便拿着弹弓和剩余的弹丸去附近的地上打野兔做饭。恋人留在原地,捡些干草,一部分用来编简易的草席,另一部分留着生火。
我觉得我正在逐渐习惯与恋人一起共度的生活。倒不如说是已经依赖上了恋人。
入夜,恋人望着噼噼啪啪的火星,在我身边蜷缩着睡着了。我随便扒拉了火堆,也阖上双眼坠入梦乡。
但在梦中不久我就再次警觉地醒来,因为依稀可辨的梦境有着不祥的预兆。我梦见那位女祭司华美的银袍变成了魔女深黑色的污秽斗篷。我梦见她洁白无瑕的面庞被可怖的暗红色斑块所污染。女祭司的长发同样也化作复仇者的深红色,在我的梦境中反复招摇犹如挑衅。
在白天蛰伏的猫科动物,于晚上则格外活跃。我的耳边浮现起似乎来自洞穴深处的呼唤,在引诱我前去更深处。我犹豫要不要叫醒恋人。这地下或许是危险的亡魂,以我们二人的能力果然还是不要冒险为好。休息好之后,明天一早就出发。
我决定对恋人隐瞒这件事——不,说不定恋人此刻也在做着同样的梦。但恋人并没有像我一样惊醒,也许是灵魂上不如我敏感,也许是今天的工作太累了,也许是真的只有我能得到这样的启示。
我闭上双眼。但是等不及我入睡,梦境便侵袭而来,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占据我的灵魂。我看见化为魔女身姿的女祭司走向帷幕,而在帷幕前守护着的,则是一袭金袍的骑士。
我循着骑士的目光远远地望去——我竟看到了魔术师的身影。显然,这三人处在一种微妙的关系中。但魔术师的模样看起来还十分年轻,难以想象其早在几乎是幼年的年纪就做出了种种伟大的预言。相比之下,骑士看起来反倒比较沧桑,给我一种颇为不协调的感觉。
我恍然大悟,骑士并不仅仅是骑士,而是这个国度高贵的最后之王。此时此刻的魔术师正是王的导师。而女祭司,果然是魔术师的恋人。不需要任何证据,我就可以对此深信不疑。由于并未完全入睡,我十分明白此处是梦境之中。但我不想从梦境中逃脱,也不想从梦境中消失,就这么僵持着、跟踪着。
王高高地举起圣剑。万丈光芒的剑锋,向着女祭司——不,现在应当说是魔女——的眉心沉重地刺去。接下来,恋人出现了。
我疑惑这究竟是梦境还是幻景。
但在圣剑劈下的一刹那,我没能看到魔女的灰飞烟灭。
身边却是已经醒来的恋人。原来我昨晚太过疲惫,一下子就睡过了头,不禁有点懊恼起来。恋人比我早起,给我端来了刚刚烤好的鱼当做早餐。鱼是现捉的,还新鲜。
可能是饥饿得过分,我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半晌,方才想起来问:“你呢?”
恋人扬了扬手里:“有这个。”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昨晚吃剩下的兔腿。
也许这家伙真的把我当做了自己的恋人吧,我想。恋人虽然关心我,但并不能理解我的苦痛,也许连真正意义上的交流都做不到。因此,我不打算把梦见的内容告诉恋人,以免带来额外的麻烦。
但恋人却对我说:“这山洞的深处掩埋的是一座古国王的陵墓,是历史上这个国度的最后的王。这位王开疆拓土,以一己之力复兴了已日渐衰落的国家,征服了各个周边民族,却未曾想到终有一天自己也会无力回天——”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莫非——”
“这位王生前的遗愿被困在这里,我们正是受到其强烈的感召而来。”
但对我来说疑团却更多了。我真希望恋人能拿下面具显示出魔术师的真相。然而,魔术师对我并没有兴趣,恋人也分明没有表现出任何魔术的才能。这样的猜测最终也不了了之。
不过,既然我只是个普通人,也能从梦境里看到那些景象,恋人能知道这些,或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想要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恋人却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表示想要去洞穴深处一探究竟。
最后,我——
10 命运之轮 黄水晶 Wheel of Life
尽管有着不祥的预感,但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还是同恋人一起,踏上了向洞窟深入的旅途。
随着行动的逐渐深入,四周的气息愈加阴冷。我低低地吟诵着护身的咒语,以驱散或安息身边相遇的亡魂。手中的提灯在这潮湿中明灭不定。提灯所照亮之处,柔软而微温的风却像被露水沾湿的蜘蛛网一样疯狂地扑向我俩。但是,随着探索的持续,山洞的深处却是一个令人豁然开朗的小世界——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山洞的最内部,竟是一座连岁月也忘记了其存在的废墟。雕刻着年代的碑文虽然未被风化,却被长在阴湿处的菌类腐蚀了不少。在废墟内却是萤火闪烁如精灵的森林一般可爱的都市。漫步其中,恋人同我时不时惊叹于这座都市的完好、想象着古代人的生活,他们的现代化程度远超过我们之前对其的认知。
不禁对面前的景象感到目眩神迷了。
在这座迷你都市的中心便是一座广场。建造广场使用的石材光洁如玉,即使用当今的眼光来看也十分名贵。而广场四周的十二根石柱,每一根的柱体上都雕刻着象征君权神授的珍禽异兽。而在每一根柱基上,在就连儿童的视野都足以触及的高度,则各有一篇法律条文,累计十二篇。
我无法想象这耗费了多少艺术家的多少日日夜夜,这一切都只为了压倒性的权势而做。坐享这一切的那位王,想必也是一位受民众爱戴的伟人。
我在广场的中央看到了命运的所在。
或许是幻觉,或许是某位古老魔术师布下的结界,我竟又看到了梦中出现的那位王。王的模样依旧清秀英俊,但看起来比我想象的更加年轻,比我印象中的形象也更加瘦弱矮小一些。
广场中心的巨大石碑上刻着王的生平。虽然尽是我从未见过也无法理解的古代文字,但我却能够在看到文字的一瞬间就明白其意思。像是此处有魔术一样,这些文字代表的意思直接转换成画面投射在我的脑海里,使我毫不费力地阅读。
这座广场的倾圮距今已有一千五百年。王出生之时天空遍布彩虹,却被先王视为不祥之兆。魔术师对此做出预言,若这孩子成为王,国度的统治将在其手上终结。因此先王下令将王丢弃到野外,任其自生自灭。
但是,其时已负盛名的预言家魔术师却由此看到了王与这个国度的未来,偷偷地将王捡了回来,并把王交由一位牧羊人代为抚养。王自幼聪明伶俐、勤奋好学,十分孝顺懂事。到十四岁时,王已经因其贤能而声名远播,被本地的执政官物色做了副手。王裁决公正,在短短的一年职业中从未误判一起冤案,很快好评如潮。
但是,少年王却对于世故人情没有兴趣。王的欲求只有一样——获得永生。王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居住在塔里的魔术师有可以延年益寿的药,便向妖精求了前往寻找魔术师的路。魔术师给了药,但王仍然不走。魔术师明白王真正想要的不是延年益寿,而是想要向其学习魔术,以达到自身真正的永生。
魔术师并没有感到失望,倒不如说这一切都在十五年前的魔术师意料之中。命运的车轮一旦滚下就无法阻挡,接下来才是不幸的开始。
13 死亡 紫水晶 Fallen
我望着这完全不属于我的世界,明白即使吃了魔术师的药,死亡也迟早会来临。我知道尽管王的一生有着十分伟大的诸多成就,但实际上王只活了三十七岁。
童年的王虽挣扎于贫困之中,但却过得幸福快乐。在这之后才是王不幸的开始。
稀里糊涂地被圣剑选中,从而成了王位命定的继承人。先王害怕王得到王位,便打算借机暗杀掉少年的王,将其伪装成事故掩埋起来。但是,聪明的王早就察觉了先王的意图。王并不想惹祸上身,打算隐姓埋名就此逃跑,但却在阴差阳错中误用圣剑为自己防身,导致误杀了先王。王心知这已是死罪,逃跑的意愿已决。但是,王却没能有机会动身。
一时间,各路诸侯叛乱者和苦先王苛政已久的农民起义领袖蜂拥而至。但却意料之外地没有流血和杀戮,所有人一致拥戴这位被先王抛弃的血脉为新的王。少年王便正式作为王登基了。直到这时,王才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此时的我,对于王的感情却困惑了起来。王似乎并不理解什么是爱。王对世人的感情,又能称得上是爱吗?我想,王对于故土或许有着眷恋,但王更喜欢四处开疆拓土。王对于人民的感情看起来像是慈爱,但我从中体会更深的是怜悯——那种高位者对低位者的怜悯。这样的王能称得上是傲慢吗?多多少少看起来有些可笑。普通人那些争名夺利的小心思,在王稚嫩的眼睛面前根本无所遁藏。
王颁布命令、招募和培养教师,向九到十四岁的儿童普及教育,教授识字、算数、历法和法律——十二神柱下的法律条文便是明证。王向研究机构投入更多资金,鼓励才高者在法律、机械、哲学等科目入学深造。有了历法的帮助,更为泛用的机械器具也得到推广和普及,农作物的产量突飞猛进。之后,王南征北战,四处告捷。王废除早已积重难返的奴隶制而改为雇佣制,宣布人人平等。这一切,都在王短短的二十二年执政时间里完成了。
王的完美近于神。王几乎全知全能。除了一点,王全无感情,尤其不了解什么是爱。但是,那样对王来说,不是更好吗?
少年时期的王从魔术师那里究竟学到了什么,又有谁知道呢?坊间的传闻众说纷纭,却从未有人知道真相。
时间流转。我将要看到的景象是王之死。但是,却好像录影带被掐断一样,我还没有看到王死时的模样,眼前的景象便又回到了那片废墟。
雨也停,风也渐息,气也凉,秋意也足。簌簌秋叶,铺成蜿蜒的路,宣示着王的末路。王便沿着这路信步而去。
王的死发生在一个夕阳如火烧般绚烂的傍晚。王的座上接待的来客大多是富甲一方的乡绅,身边的骑士只剩下一位。骑士信任王的智慧,也是王唯一信任的人。王的眼睛如至清的水,水至清则无鱼。即使已经三十七岁,王的秉性仍是极为天真的,既天真且洞悉。对王来说,对于民众的一切都是一厢情愿。
乡绅们拿出了已经写好的条款,恭恭敬敬地递给王——王只要简单地在上面签字就可以了。但是,在接过条款的一瞬间,王看到了那些乡绅眼中的贪婪。眼前仿佛又浮现起了农奴凄惨悲苦的样子,明明现在自己只是想要人民脱离原本的生活……
但是王又回想起魔术师的教诲来。王明白自己此时的选择极其有限。自己的这一举动,将会影响故国未来的一千年。而王深爱着故国。倒不如说,王的爱只能给故国。王的爱是不能属于任何人的,哪怕是人民。
“签,还是不签?”乡绅的问话已经不耐烦了。
片刻的沉默后,王做出了抉择。
……从此王国便不再是王国。准确地说,是王国死了。
而魔术师依旧躲在塔里,魔术师到底看到了怎样的命运呢。
身旁的恋人告诉我,我看到的幻景不过是我的前世。因此,我无法看到前世死时的样子。我只知道王获得永生的愿望并没有达成,甚至活得比一般人还要短。
“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回去吧。”我提议。
但我的心中仍有疑惑。
“原来我看到的王是我的前世。可是,为什么你也能看到这些?你的前世究竟是谁?”——
15 恶魔 蓝宝石 Pandora
看得出,虽然不太情愿,但秉性温柔的恋人还是随我一起离开了洞窟。我们对于洞窟中王的故事感到念念不忘。
我恍然看见藤蔓缠绕的森林中,绿发白袍的女祭司的身影。虽然形象有所不同,但我仍然非常确信这就是女祭司。这身影连同我梦中魔女的形象反复交叠闪现,令我分不清这是不是梦境。她的手脚被粗糙地捆绑在树上。树上分泌的黏液散发出阵阵令人反胃的甜腻气息,吸引了密密麻麻前赴后继的蚂蚁前去吸食。
“你还好吧?”
我走上前去,为女祭司解开绑绳。
女祭司并没有拒绝,只是轻轻地挣扎着,却也没有对我道谢。
我的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你太天真了。搞不好你自以为是地救下来的才是比较危险的那个。”
我犹豫了一下想停手,但是终究没有理会。
“那你不怕被报复吗?”
我迟疑了一会儿,虽然不明白什么报复,但却辨认出来这声音来自魔术师。
女祭司总算是挣脱了束缚,抬起美丽的眸子,我才注意到原来她是个盲人。真是可怜,也许她连自己正在经历什么也不知道。
但我确定她不是哑巴。否则她又用什么对植物温柔地念动咒语、完成她的工作呢?
在我犹疑的当儿,我身边的恋人却拔出了腰刀,气势汹汹地冲向女祭司!
“逃呀!让我保护你!”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站在原地犹豫着。
“不想丢下我逃吗?”
我虚弱无力地点了点头,事实上是并没有弄清楚现在的状况。更准确地说我并不明白为什么要从女祭司的身边逃掉。
但是,恋人的话由不得我不信。虽然我并没有多么爱我的恋人,但几天以来的陪伴已经形成了牢不可破的羁绊。何况恋人对我也很好,是个可靠的人。我不知如何是好。
“她是魔女呀!是会吸人血来延年益寿的魔女!”
恋人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有些生气了。但是我姑且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女祭司是最接近神性之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是魔女。不过那闪现的混合形象却让我明白了,也许我的所见出了差错。原本无论我怎么看都应当是女祭司的形象才对。
假如我绝对信任恋人的观点,把恋人的所见和我的所见加权的话,也只不过是四分之一的女祭司和四分之三的魔女。
但这一点却是值得怀疑的。也许恋人看到的同我一样是半个女祭司与半个魔女呢?那么魔女的形象便不会占上风。这样,因为不会被判定为魔女,也就没有与对方决一死战的必要。
但是,如果我对恋人的所见持有怀疑态度的话又会怎么样呢?
到底是谁造成了这样认知的差异呢?
是眼睛吗?是脑吗?是环境吗?是过往的经历差异吗?——到底是什么啊?
如果这是对恋人和我的挑拨离间,那么这一定是邪恶的亵渎的存在了。可是,也许和挑拨离间根本毫无关系。也许只是我们的眼中所见的不同。也许真正的邪恶另有其人,也许所谓的邪恶根本就不存在——
长相丑陋可怖、满身血污,也并不一定就是邪恶的魔女。长相美丽纯洁、一袭白衣的女祭司,也不一定就是善良的。潘朵拉到底是以邪恶的目的被造出来的纯良者呢,还是与之相反——这一切传说都众说纷纭。
就算是魔女,也有着美丽但已经失去视力的眸子吧。那种凶狠的眼神也显不出来。不过说回来到底在哪些地方存在差异呢。
即使是恋人,在认知出现分歧的时候,也是无法互相理解的。
到底是怎样才可能彼此理解呢?
18 月亮 月长石 Iron Moon
我匆匆地同恋人告别。
尽管恋人沉默着,但我知道对方此刻十分不舍以至于悲伤。
啊啊,如果当时没有立下那种像小孩子一样幼稚的承诺该多好。
我原本,不想离开恋人的。恋人性格温柔,擅长照顾人,对我也很好。也许我是多多少少地产生了依赖,以至于我甚至有点喜欢上这位恋人了。但我想来想去,觉得也只不过是一场萍水相逢——恋人也一样,还有自己的道路要走。如果在这里产生的分歧无法调和,也许只是意味着恋人和我本来就不合适吧。
我这才恍然醒悟过来,原来我从未爱上过恋人。也许我只是对对方尽了世俗恋人的义务罢了。如果恋人曾爱过我,这又是值得庆幸还是悲伤的事情呢?
但是,说到底,我也并不明白“爱”的含义是什么。
始于怜悯、陷于牺牲、终于怀念,还是别的……
魔术师的问话又似隐似现:“只是出于自己的好奇心而给予对方帮助,算作是爱吗?”
我离开恋人是在一个月夜。
月夜下的魔术师,月夜下的女祭司,月夜下的我……
我一个人孤独地走在月光下。
月亮只有一个,想必月亮反射着孤寂清冷的光的时候,也会偶尔感到孤独吧。
但今夜是如此妖异,一定会有不寻常的事情要发生。在地面上铺洒满泛着淡紫色的银粉,那是月光留下的痕迹。而遥望夜空却是一轮巨大的血月。今夜会是妖怪蠢蠢欲动到近于发狂的夜,魔女之夜。而月夜下的森林则像是长满了一层泛着荧荧磷光的苔藓。
女祭司的形态已然消失。自始至终,我都没能同女祭司搭上一句话——在森林中遇见的,不过是以女祭司形象出现的魔女而已。
满月的月光蕴含着满溢的魔力。至于在这片充满魔力的土地上,有没有妖怪、野兽或是魔女,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必须有——是“不能没有”的意味。如果没有的话,就不足以撑起这片森林的奇遇。
我不禁希望恋人在我身边——看到了这样奇异的景色,非得有个人在身旁分享感想不可。现在只能憋在心里。我有点后悔同恋人的告别了。
但我却又明白过来。同恋人告别对我来说只是迟早的事情。恋人同我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强行拉着恋人一起过来只是白白的彼此耽误罢了。
我为自己如此自私的想法而感到羞愧,不禁摇了摇头。恋人是那样温柔善良的人,不会被遇到的其他人亏待的。现在一定也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吧。
恍惚间,似乎觉得我也有了那么一丝丝看到未来的能力。那原本是属于魔术师的能力。用这样的能力观测世界,并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却不觉得人类很无聊。这样的魔术师还真是令我难以理解。
21 世界 黄玉 Stardust Parade
我眺望远方,在视界的尽头又看到了属于魔术师的那座塔。
塔的尖端刺破了黑曜石般的夜空,像骑士手中的圣剑一般流淌着华美的光彩。
这一次却不是我的幻觉。光彩在空中凝固成了一颗颗闪耀的星星,再次从空中四散,以漂亮的抛物线轨迹滑落。
啊啊,这流星雨……
承载着种种幻想的星屑自黛色的夜幕下降临。人们群情激动地欢呼着,仿佛在欢庆一个世界的解放一般热闹。
但这热闹不属于我。我什么也没有。倒不如说,周围人越是热闹,越是反衬出我的孤单来。我只想要迅速地逃离,离它而去。
等到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再一次站在魔术师的塔顶。
“小把戏。”魔术师说,微笑的面容神秘莫测。片刻,魔术师才反应过来:“哦,是你。亏你还想得到回来这里。”
我盯着魔术师由于失去了阳光而不再富有虹色折射的长发,对魔术师的话有点哭笑不得。自然,魔术师手里的柠檬红茶永远都挺烫的。
“我代表人类来谢谢你。毕竟,我看到很多人都很高兴。”虽然我这么说了,但只是出于一种基本的友善。我希望魔术师能够得到一些快乐——至少是感受到自己的价值的反馈。
魔术师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我从这苦笑中感受到了对我的嘲讽。想也知道,魔术师完全明白我根本没有资格代表人类。倒不如说,我也同样知道这一点。我声称自己是人类的代表,也只不过是出于安慰的谎话。这话要是当面对我说出口的话就太伤人了,姿态优雅的魔术师是绝不会这么做的。
在一瞬的眼神相互接触中彼此会意。
魔术师说:“其实……也很好,你不再是一个典型的人类了。”
我死乞白赖地说:“那可谢谢你。明知我不是典型的人类……”
魔术师再一次笑了:“你想什么。我是把你当做同类。”
我说:“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我像你一样学会怎么爱人类了吗?”
魔术师沉默了一会儿。
“但是,你已经没有得到永生的机会啦。现在不是我那个时代了。”
“哦。”我多少有点失望。
“你要是为了这种目的来找我,——”
“我不信。”
魔术师似乎因为小小的惊讶而短暂地停了一下。
“你并不是永生的。”也许说出来会尴尬,不过不说就来不及了。
“啊哈?”我察觉得到魔术师装傻。
“因为我对你来说本来就是特殊的啊。无论我身在何处都可以造访这座塔就是明证。我是和你平级的存在。”
“嘛,你要这么认为的话……”
“反驳我的猜想吧。我想要证据。一个就行。”
今天是六月十五日。在这美丽的流星雨后,也许有细心的人们会发现,每一块落下的陨石上都会刻着“生日快乐”。
“我没法反驳。”魔术师摇了摇头。“你都知道了。”
抬头仰望了一下流星雨的天空。大气正在激烈地与陨石的表面摩擦,发出柔和的鹅黄色光芒来。
我们都是星尘。

【翻译转载】高智慧的角色们

原文地址:https://yudkowsky.tumblr.com/writing
作者:Eliezer Yudkowsky(代表作:《哈利波特与理性之道》)
译者:@魔术师梅莉

修订:MJH

本文是关于“如何创作智慧角色的简要指南”。它是一系列正在创作中的小册子,《如何创作高智慧角色》的简短的摘要。小册子的内容会更长一些,将来某天我也许会发布它,但不一定会等到《哈利波特与理性之道》完结的时候。

(译者注:《哈利波特与理性之道》的原文已经于2015年3月14日完结。)

以下建议或许会包含《哈利波特与理性之道》(下文简称《理性之道》,译者注)中显著而并不破坏故事的剧透内容。这本小册子假定本文的典型读者已经读过了《理性之道》,如果你还没读过《理性之道》,这里的写作建议并不保证容易理解。在Facebook上,Yudkowsky的写作群组上有讨论。

假如你尚未熟悉“表现,不要倾诉”之类的写作建议,你应当先阅读一些标准的写作建议,例如Orson Scott Card的“如何写作科幻和幻想小说”。我会省略所有早已在标准写作指南中重复过的建议。

Level 1 高智慧的角色们:
怀着发自内心有关生活和最优化的激情来写作角色。并非那些做了令人超级惊叹的聪明事的角色,而是指的那些在常规方法中寻求将他们自身的生活最优化的角色。他们会采用合理地有自知之明的方式。

智慧需要同理心和尊重。同理心是设身处地,是想象你自己身处角色的处境。你不可在尚未对角色进行设身处地地联想时就写出一个智慧的角色。以下是两种写作智慧角色的作弊手法:其一是完全想象你自己处在他们的处境;其二则是基于你所尊重的某个真人或虚构角色,以他们作为角色模板开始写作。

深思熟虑后的反应和聪明的错误。每个Level 1 高智慧的角色都想要把你那些珍藏的密谋扔出窗外,并且会抓住任何机会来做这件事。你必须精心设计他们的形势,以便他们的最优化反应将这些密谋带向它们应去往的方向。如果他们必须犯错,让这些错误成为聪明的错误;理想的情况下,让读者在第一次读到之前从没见过这种错误。

真正的道德两难。Orson Scott Card说过,当一个“正义VS邪恶”的故事很抓人的时候,它的引人入胜程度不会超过“正义VS正义”的一半。强烈的道德冲突是这样创造出来的:它们源自那些你所认为的名副其实的开放道德问题,或是采用两种彼此冲突的原生观点——甚至你自己都无法确认如何下决定。

现实主义的反派和观点。正如Bryan Caplan的思想图灵测试所说,任何现实的反派都应当被按照这一标准来创建:一个真实世界中存在的这种反派读到你为他们设计的对白时,他们会点着头说道“是的,那就是我们争论的方式。”一个相关的准则是:每个持有观点的角色都认为他们自己才是这个宇宙的中心,并且你不能告诉他们某个其他人才是真正的中心。

原创性。通向原创性的钥匙并不容易,但很方便:不要做已经被做过的东西。这或许要求你绕开那些首先从脑袋里弹出的想法并三思。一个最为紧密相关的规则是“不要采取容易的方式”。

善于决策的类型。Level 1 高智慧的角色们会经常性地已读完了某些等价于你所读过的书的读物。这要求你在为他们设计的计策不能仅仅通过阅读相似的书就解开。

Level 2 高智慧的角色们:
那些描写角色的诀窍可以展现出有关认知能力的令人印象深刻的瞬间。这就是公平博弈的洞察:对读者来说,这些背景事实应当足够清晰,在真相揭露的瞬间,这个角色的天才解法应当的确是一个可被认识到的解法。换句话说,这必须是对读者来说可以在阅读故事的过程中可以想到的解法。以下是一些可被用于创造出稍微比你更聪明一点的角色的小诡计,不过这些诡计也是有限的。

不可开发性。如果这个角色采用广泛的可获取的工具,做了某些新奇或是超出预期的事,他周围的文明一定是其他人在此之前从未想到这种方法。

解释其他宇宙。部分写作理性主义同人小说的理由是:在我们并非这些宇宙的创造者时,解释或探索另一个宇宙的挑战会更加自然。

可解开的神秘。感谢“透明错觉”(指作者总以为读者能够轻易掌握自己所有的关于世界的信息,修订者注),最佳的创造一个谜题的方法是取一些你所已知的故事中的潜在的事实,而它们尚未在文本中被清楚直白地详细说明过。然后,除非在字面上大声把它说出来,不要用任何方法隐瞒这一潜在事实。

真正的学习。将真实知识放进一个故事里,你应当做到(1)充分好地了解真实的材料;(2)培养跨领域迁移、将知识点具体地具象化,并为故事的情形量身定做的能力;(3)掌握相关性的艺术,只有在若这些事实发生变化,故事情节也将变得有所不同的时候,才调用这些事实;(4)将你的知识从标准用词和标准概念中转化;(5)培养了解不知道这些原材料的人的感受的能力;(6)实践。

Level 3 高智慧的角色们:
对于角色智慧的最强烈的印象会在智慧足够生动、足够真实、对读者有足够的感染力的时候产生。产生它的秘密在于——(原文到此为止,译者注)

🐝53题(可能烂梗居多

(大概是我想要写的)大部分是烂梗,应该全部都可糖可刀但我想不出糖的写法

1.最没有卵用的超能力

2.一方是神

3.研究员与研究对象

4.跨学科合作

5.读后感

6.星空咖啡厅

7.通感

8.无限重复的一日及解脱

9.新生欢迎会

10.眼见为实与眼见未必为实

11.病笃

12.和八云紫见面

13.合作制作同人作品

14.跑克苏鲁二人团

15.寿命论

16.无性恋

17.命中注定相遇

18.互为宿敌

19.Python

20.管风琴演奏会与复调音乐

21.Solitaire

22.哲学辩论

23.麻瓜与魔术师

24.银河铁道之夜

25.前沿发现

26.合法结婚与抗婚

27.读心术

28.“我可以杀死你,但我不会这么做”

29.诞生之日

30.绝对普通的日常的一天

31.既视感

32.第三类接触

33.神秘事务所秘密学徒

34.理性人与不理性人

35.小丑

36.缸中之脑

37.唯物主义者

38.Galgame

39.灵异者的家系及后代

40.祭司与祭品

41.假死

42.计算结果

43.联网与脱离网络

44.参军

45.对彼此切断交流信息的任何途径

46.在坟头蹦迪或者干其他的

47.背叛

48.思维的魅力

49.为对方改变习性

50.无意义的感情

51.自我暗示与梦境

52.取不到最优解

53.永生

破碎的故事

信马由缰的文字把故事的脚步拖延到无垠岁月里,被风一吹就散了,像夏的浓郁散尽后,秋叶就变了一种陌生的干燥。晶莹剔透的心被一碰就碎了。她坐在窗前想,她并不想认真地从头到尾完整地好好讲一个故事,就像她已经失去了讲故事的能力一样。

灵感的枯竭倒在其次。她曾很爱讲故事。她那一颗敏感细腻的捉不到的近于疯狂的心啊!但故事的传达也有限,渐渐地她就失了讲故事的能力。她的语句像被扫在一起的碎片,她已经没法认真讲一个故事。哪怕是造一个合乎语法的句子都是吃力的事。她的生命被毁弃了,心灵近于残疾,在她晦暗的视野中只剩下灼烧后的故事的灰烬。这样的存在倒不如说是死掉了才好。因为说到底,就连故事本身都也只是梦和情绪的宣泄。有开端和发展、有高潮和结局的故事才算是故事,这被许许多多讲故事和听故事的人所认可。故事也不是现实,她所见到的不过是灵光一现的无貌之神。现实比故事更加像碎片。如果不刻意呈现多方的视角,很少会有人从故事中注意到叙述性诡计或是罗生门。无论多么脱离常理的荒谬的故事,读者并不会质疑其荒谬;读者总会默认叙述者是诚实的,而全盘相信,就像一个单恋的少女总会全盘相信对她的敷衍或是谎言。

心被打碎了。她犹疑是谁最先想出“心碎”这样的形容。她的好奇心便连同失去的爱情也一起毁灭殆尽了。现在她的语言也只能用来宣泄,再也无法讲出故事。简短地、吃力地,一个词一个词地添加描述,然后她方才发现写故事很困难,困难的程度不亚于编写一个庞大的工程,或是证明一道艰深的难题。如果故事像一个婴孩一样诞生,他的面容必定是一个皱巴巴的小老头的模样,一点儿也不讨人喜欢。比起写故事倒不如说是连完成一个基本的完整任务的能力都没有。这让她愈加不想让这婴孩诞生。

谁也不知道她怎样把故事写出来,就像不知道一只蜘蛛怎样把数不清的通路的网织出来一样。蜜蜂或者蜘蛛都是比她更灵巧的工程者,它们有没有想法她却不知道。她已经不指望故事有任何读者。倒不如说,存有任何期待都是错误,就连活着本身也已经毫无意义。试图追寻意义本身就是错误的,如果觉醒而痛苦,也许倒不如麻木而快乐。故事里的人或许因为追随真相而疯狂,而她尚未摸到真相的边缘却也已逼近疯狂。她觉得每一个凌晨灵魂被抽出,次日又塞回体内。在无数次的抽出中她已不感到疼痛。腿脚会漫无目的地带着她的头脑奔走,而肠胃会呕吐,这样一个矛盾不堪的有机体只差一步就要走向分崩离析了。没人会一根一根地梳理蛛丝的,大多只是搅乱成一团然后捣毁,那精致的工程就被见怪不怪的人们所无视。

秋是漫山遍野的金红的枫。
死则是落下的一片叶,悄悄的,好像已被吸干抽尽,经脉便像退潮的乱石般浮现,转眼间却又像老人的手一般变黄枯槁。汁液已经蒸发干净,整片叶便又轻又薄,又脆生生的,极度易碎,像濒临灭绝的蝶的翅,像初恋者的耳语,总是转瞬就随了风,于是也找不再见,仿佛生命也随之变轻。
雨也停,风也渐息,气也凉,秋意也浓。碎石被年月磨去了棱角,铺成蜿蜒的路,人便沿着这路信步而去。天狗呢?天狗有路也没有路。
一丛宁静的林,一处深院的宅。正躺在这簇簇的金叶胡乱铺成的地毯上的,是个一如既往地裹着和服的女子。看起来只是普通地睡着了。仿佛这一天早就预备好了,她的一生便横陈在此,淡雅如凌霄花,模样仍如生前的少女那般鲜艳。但是她已三十岁;以人类之躯而言,很难说还很年轻了。她手上还抱了一部未完的书,恰是一半有字一半无字,承载更多的是思念。
早慧易夭。过目不忘的历史学者,年轻的史记编撰者,御阿礼之子,那是她的头衔,身份,使命,契约,如此种种。
那唯独不是她。不过,她又是什么呢。是装在壳里的灵魂吗?是书写着文字的活的卷轴吗?是永远站在绝对中立的立场吗?是事后不久就被遗忘、在世间匆匆一瞥的蚍蜉吗?
但她面临的希望就要结束;她的生命走到了终焉;她终于就要死去了。
“终于”。多么残忍而饱含感情的用词,让死亡也涂满了最饱和的色彩。就如今天她的生命消逝一样,一切的一切也都会消散,没有什么东西会真的永恒。时间会流逝,历史会更迭,我们会衰老,堆积如山的财富终将归于虚无,白纸黑字的记载终将化作飞灰,流过大脑的信息也会被磨砺得一个符号也不剩。纵使是蓬莱人和阎魔也无法逃脱这样的命运。
恐惧死亡和渴望永生的我,已经和死神做了一笔交易。总的来说,大概还是划算的吧。

终焉的凋零之叶